回顧:兩部與狗有關的動畫影片——《犬之島》和《小姐與流浪漢》

時隔60年,兩部動畫影片中,韋斯·安德森和華特·迪士尼在對待人類摯友的態度上差別很大。

作者:Joe Strike | 2018年3月26日星期一

原稿鏈接:https://www.awn.com/blog/review-tale-two-dogtoons-isle-dogs-and-lady-and-tramp

2月17日星期六——一個與卡通共存的日子。

圖:2月20日,《小姐與流浪漢》被製成光碟和電影,歸入迪士尼精品系列;2月27日,藍光影碟發行。

這天,我翻開迪士尼日曆上新的一頁,上面畫著《小姐與流浪漢》中的場景,幾個小時後,《小姐與流浪漢》抵達了我的信箱;確切地說,是這部影片的華特·迪士尼簽名珍藏版藍光影碟——數字與多屏版本。

日曆盒的封面插圖,片名中的2只狗吃義大利麵條接吻的畫面,是迪士尼的螢幕經典,在很多地方被模仿:《MAD》雜誌、動畫片《反鬥神鷹續集》和電影《惡搞之家》。儘管觀眾最近非常熱衷於自我指涉,迪士尼最近新拍的《魔法奇緣》開始重複上映,把片中戀人用餐的餐館取名為《良夜》(然而這不像《反鬥神鷹》,沒有著迷的鼻子去細嗅蠕動的肉丸)。

這部動畫的特質之一是以非寫實的意象講述故事,而真人電影無法做到這一點。《小姐與流浪漢》中有一個原創的壓縮處理時間的鏡頭:吉姆和達令的寶寶即將出生時,幽靈般日曆的粉色發光網格線逐漸融入影片背景;電影中,有一處,當流浪漢為淑女描述狗寶寶出生後她將會面臨的艱難生活,淑女身後的背景,從溫暖舒適逐漸變得沉悶乏味。

迪士尼影片喜歡使用轉義——白雪公主吃了毒蘋果導致昏睡、皮諾曹的暫時性休克,這被稱作“迪士尼死亡”——某角色看起來死了,最後竟還活著。在《小姐與流浪漢》中,警犬特拉西也只是幾近死亡,我的日曆上說這全是華特的主意。

當特拉西追上捉狗隊的馬車去救流浪漢,局勢一度非常緊急,仿佛他將迎來末日。其實在原創劇本裏,這時他已經死了,但華特·迪士尼給影片下達指令: 特拉西必須活著!

迪士尼動畫中,類似於這樣的死亡很常見。《奇幻森林》裏,Baloo享受地聽著自己的悼辭;《公主與青蛙》中,螢火蟲Ray死後重生,變成一顆星星;《Entangled》中,臨死前, Flynn 告訴觀眾,他的死亡將是日落大道式的。

謝天謝地,另一種不同的好萊塢轉義手法——“有趣”的種族刻板印象,還未消失,還在《小姐與流浪漢》這樣的影片中存在著。晚餐時,口音濃重的義大利餐館老闆托尼,為淑女和流浪漢演奏小夜曲;長眼毒牙的貓“Si”和“Am”用恐嚇的聲音唱著:“對不起我們是暹羅貓”,潛進Lady的住所(比起Paul Winchell 《貓兒歷險記》中畏縮的暹羅貓,它們已是聯合國親善大使)。

動畫作品什麼時候才能夠消除性別刻板印象?淑女毛髮蓬鬆的耳朵仿佛女人的長髮,而流浪漢濃密的胡髯使他看起來明顯是個男孩子。再看影片中風情萬種的蓓姬,“Dog and Pony” 馬戲團的京巴犬老戲骨,她風騷的歌謠《他是一個流浪漢》,晃動的尾巴,波動的眼神,無不表現出對流浪漢的愛慕之意。(一件有趣的事情:1988年,為蓓姬、達令和暹羅貓配音的派姬·李起訴迪士尼侵犯她市內版錄影帶的版權,獲得了230萬的賠償。)

寬屏電影的藍光影像品質毋庸置疑,好萊塢完美主義者很樂於在1080P的螢幕上播放它(除非他們發佈4k版本,那就……)。但我認為,《小姐與流浪漢》藍光影碟最有價值的部分在於它附帶的影像。

《小姐與流浪漢》的附帶影像關注更多的是華特本人,而不是影片本身。影像開頭是《華特與他的狗》,記錄了到三藩市普西迪奧的華特·迪士尼家庭博物館的一次訪問。那是一幢偏僻的大廈,與迪士尼的南加州總部相隔很遠。華特記錄狗狗的回憶錄影帶與這位在未來娛樂幻想家(他是極少數能配得上這個稱號的人之一)青少年時期的裝幀照片形成鮮明對比。(據說,《小姐與流浪漢》裏,吉姆把小狗裝在帽盒裏送給妻子達令作為驚喜的這個場景,直接取材於華特自己的生活)。

還有一則影像揭露了華特工作室的秘密:它如同一個密室,又如同貯存著他最愛的斯帕姆午餐肉的秘密廚房。他的女兒Diane與我們分享了一則趣聞:華特還有一個秘密——一座在迪士尼主街消防站上的公寓。影片中他不僅重現了在阿納海姆密蘇裏度過的童年,還能像電視劇《迷離時空》裏那樣,穿越回童年。

假如你不是個吃貨,就跳過那段冗長的烹飪影片——《如何製作肉球》。(儘管那裏有大量花絮,大部分可在光碟別處找到)。

光碟上最奇怪的影像,大概是“被刪”的場景。也許“被刪”場景是個誤稱,因為這裏提到的場景與電影幾乎無關,甚至從未在腳本素描裏出現過。

光碟裏有一處提及,1936年起,華特就開始設想製作一部以狗為主題的電影。我好奇他那時候是否想過把Lady作為動畫短片的主角。由於這些場景中,有2個場景特別長,足以自成一部影片,甚至能完成一部敘事長片。在一個鏡頭中,Lady擾亂了由相貌奇特的法國貴賓犬組成的合唱佇列,而在第2個鏡頭中,Boris,一只自負且嬌慣的獵狼犬,試圖在另2只母狗(Lady和同伴Homer的原型)面前表現自己。Boris曾短暫地出現在影片中流浪狗收留所裏。

假如說《小姐與流浪漢》的背景是過去落後閉塞但溫馨舒適的美國,韋斯·安德森《犬之島》則發生在20年以後日本的群島上。由於狗流感爆發,腐敗、愛貓的長崎市市長命令把城市中所有犬類流放到反烏托邦式的“垃圾島”上,這座島現在被稱作“犬之島”。幾個月後,市長的12歲兒子小林阿塔裏獨自飛向這座犬之島,去尋找“點點”,他被流放的摯友。

用韋斯·安德森自己的話來說,《犬之島》是一部令人驚奇、有創意的影片。作為導演的第二部定格動畫電影,在他強迫症式的細節追求下,影片對技術性細節處理非常到位。

影片繼承了他標誌性的電影風格:靜止的長鏡頭和精緻的構圖。當安德森在一處從單個視角向前拍攝一個背景,畫面中的人物不可避免地立在鏡頭正中心,被四面八方的線條包圍。(相比之下,運河向遠處傾斜拉伸的鏡頭在這部影片中看起來格格不入)。

不同於傳統影片,《犬之島》中的日本人,並不說日本口音的英語。必要的時候,他們的對話以電子設備翻譯,或者在公開會議上被翻譯家Nelson (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 她飾演的人物最終發現自己因情緒而深陷影片情節裏 ;考特尼·萬斯, 影片先兆性的敘述者在敘述情節時做了大量的鋪墊)翻譯。非常貼心的是,影片為觀眾提供了福利:所有的犬吠都被翻譯成了英文——通用的美式英語,儘管他們是日本狗;事實上,儘管他們終身生活在日本,他們曾有段時間難以與小林阿塔裏交流。(“多麼希望有人會講他的語言。”一只狗抱怨道。)

《犬之島》對日本文化的處理是巧妙的,與實情稍有出入,但感情真摯。(你總是可以區分基於喜歡的反諷和對主題的鄙夷。)影片中充滿大量機敏的細節,仿佛是葛飾北齋的著名繪畫,翻湧的浪潮上,裝著貓的船隻,熙熙攘攘。市長是一只定格木偶,但是在電視上他以日漫風格的2D動畫影片形式出現。

回到長崎城,美國交換生格蕾塔·葛韋格曾對市長小林提出抗議;而在垃圾島上,Rex帶領一群狗,保護著阿塔裏。

《犬之島》的配音人數之多,令人驚奇。犬的飾演者包括列維·施瑞博爾、比爾·默瑞、鮑勃·巴拉班、傑夫·高布倫、F. Murray Abraham、哈維·凱特爾、蒂爾達·斯文頓,以及飾演“啞木偶”的Angelica Huston。在飾演人類的演員陣容裏,小野洋子飾演“助理科學家小野洋子”,但幾乎沒有一句臺詞。儘管這部電影遠離迪士尼影片中常見的性別成見,但很顯然,之前的賽級犬Nutmeg是雌的,甚至在斯嘉麗·詹森給她配音之前就可以看出。

一個身份明確的組織,被當權者當做是對社會的威脅,從而把它們作為替罪羊,代表人們去戰鬥?《犬之島》的政治基調清楚明白,就如同《黑豹》中的特查拉,告訴我們應該建造橋樑,而不是增加阻礙;或是《瘋狂動物城》裏的主人公們打敗一個聲稱“害怕管用”的惡棍。《犬之島》或許聚攏了一部分時代精神,矯正一些不良風氣和不正確的思想。

撇開其他不談,電影《犬之島》證明,你可以製作一部有關卡通狗的當代動畫電影,而不必為之增添令人捧腹的笑話。

Joe Strike已為許多刊物寫過動畫類報導。他是《毛茸茸的民族:美國廣受誤解的亞文化背後的真實故事》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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