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加斯加》系列之父談VR:它不是電影

Crow : The legend神奇鳥克勞

 

Crow : The legend神奇鳥克勞

 

Crow : The legend神奇鳥克勞

 

埃裏克·達奈爾Eric Darnell

作為歐洲三大電影節首家也是唯一一家向VR敞開懷抱、正式設立官方競賽單元的影展,開放的威尼斯在2018年第75屆國際電影節上迎來了第二屆VR單元的競賽。問題在影展開幕前夕先睹為快其中一部長達20分鐘的虛擬現實作品《Crow : The legend神奇鳥克勞》,一個取材自北美原生地、講述鳥類起源的傳說:森林裏最美麗的小鳥Crow為了拯救世界於冰雪黑暗之中,而奮力舍己飛天取火的故事。打通四維之牆,故事帶領觀眾進入一個想像力縱橫,色彩斑斕的世界和宇宙當中,和小鳥Crow以及它的夥伴們一起,經歷了一段光影聲色的傳奇。

說到片子的作者埃裏克·達奈爾Eric Darnell,大家也許並不熟悉,但是看過《馬達加斯加》動畫系列的觀眾一定不在少數。是的,身兼導演和編劇,拍攝製作了全部四集系列的Eric Darnell堪稱《馬達加斯加》之父。2015年他卻選擇離開實力雄厚的夢工廠,和合作夥伴、遊戲公司Zynga前副總裁Mareen Fan、以及動畫技術專家Larry Cutler一起,成立了一家叫做Baobab studios的公司,專門開發虛擬現實作品。

Eric 回憶80年代初,當他第一次看到電腦動畫就被深深吸引住,想要瞭解更多。這成就了他接下來的三十年,在動畫界打拼,創作了我們熟知的《馬達加斯加》夢工廠動畫系列。30年後他卻開始迷茫了,覺得只是在一遍遍重複自己,嘗試新事物的渴望變得比任何時候都更強烈。他遇到了現在的合作夥伴Maureen Fan。當對方將虛擬頭盔給他戴上,三十年前他初次看到電腦動畫時的神奇感覺又回來了,眼前仿佛火花閃耀,無比興奮:這是他從未看過的畫面和體驗。於是,他和夥伴合作成立了自己的小公司,專門製作VR作品。二十四、五人的團隊,自然無法和之前實力雄厚的夢工廠比較,條件艱苦了很多,然而大家聚到一起是因為有著對虛擬現實同樣的激情,這支充滿創新活力的協作團隊,要專注製作最好的內容。埃裏克形容從事VR的創作就像是潛入海底,看到四周魚兒漫遊,還有海龜慢慢爬過。

在兩部短片Invasion!(2017年艾米VR大獎) 和Asteroids!(2018年艾米VR作品大獎)的嘗試後,今年,他執導的第三部作品入圍威尼斯國際電影節VR競賽單元。電影節上,身為編劇和導演的Eric Darnell 親自為我們示範講解自己的新作。過去三十年創造的輝煌成績,讓他有了足夠的實力和人脈,短短20分鐘的VR(對於一部VR作品,這已經算是很長篇幅)中,彙集了一眾美國頂級明星,歌手John Legend 擔任執行製片並為主角Crow獻聲,脫口秀女王奧普拉則是一個憑藉想像創作神奇世界的角色,此外,還有泰伊·謝裏丹Tye Sheridan 、Diego Luna(星球大戰外傳:俠盜一號),Constance Wu(吳恬敏,美籍演員,獲評2017年《時代雜誌》百大人物的先鋒者之一)等一眾影視明星和原生地土著明星獻聲助陣。

VR 作為近年來大熱的現象,從影視界的狂熱到如今漸漸平穩發展,人們也開始更多思考它在未來的各種可能性和發展方向。作為走在世界VR製作前沿的Baobab studios公司創始人之一,看完片後,埃裏克·達奈爾Eric Darnell坐下來和我們面對面,聊了聊對虛擬現實技術的思考和看法,以及對未來發展的展望。

 什麼是VR虛擬現實:有不同凡響的沉浸式感覺,但它不是電影

問題:您在從事VR創作的過程中,感受到它和之前傳統動畫最大的差別是什麼?最困難的地方在哪里?

這是一個好問題,因為最不同的地方正是它最困難的地方。VR是我們都還須學習的新事物,你知道,我們的團隊既有來自遊戲世界的人,真正理解互動的含義,同時我們也有來自未來電影世界的創作者,他們懂得如何創作一個世界和其中的人物,以及講述一個故事意味著什麼。但是每個人都意識到他們已有的知識並不一定都會延續到VR上,VR不僅僅是遊戲、傳統電影或者三維製作,VR是一個不同的東西,它有自己的媒介和方式。如果說它看起來和電影相似,那是因為我們並沒有真正瞭解這一媒介。你知道人們今天談論VR就像早期談論電影,一開始他們拍攝戲劇表演、西部牛仔,以及其他已經有了的舞臺事物。經過一段時間後,人們才開始意識到電影具有獨特的力量,它與戲劇不同,與其它表演形式也不同,這也是我們正在探尋的東西,什麼才是V R的秘訣,但我相信我們已經開始發現它,就是那種不同凡響的沉浸式感覺,就是要讓觀眾認識到自己存在於他們的世界中。而且更重要的是,你在他們的世界中對那些角色很關注。他們可能會感到快樂,可能會生氣、會害怕,也可能想要吃掉你。但不管是什麼,你都會有參與感。你存在於他們的世界中,這就是最大的不同之處。我想,如果我們做得成功,將觀眾帶到故事的世界裏,就要專注於其中的敘事,而不是把它變成一個謎宮,有時你是在玩遊戲,有時又進入一段故事中。雖然是在遊戲,但是你真的覺得你存在這個世界裏,並且你周圍有一些東西正在展開,你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如果我們能夠在角色和觀眾間建立這種感覺真實的聯繫,那麼就可以提高觀眾選擇的可能。這就如同來自斯坦福大學的一位神經內分泌學專家分析的行為科學,我們可以利用很多東西來進行非語言交流,這種交流是在意識的雷達下發生的。

當我們可以對觀眾有所瞭解,知道他們具體用雙手做什麼,就可以對角色做出這樣那樣的設計,他們可以去到這裏或者那裏不同的地方,又或者揮揮手,他們又回來了,發生的這一切仿佛就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創造的這種體驗,讓我深信可以把觀眾更深入地推入到故事中,無比真實地感受。這不再是簡單的遊戲了,或者沒有發生的東西,而是一個他們感覺到可以參與進去的世界。

  VR發展:現在不是撰寫宣言的時候,而是屬於探索的時間

問題:截止目前,在我看過的眾多VR中,幾乎都是營造了一個神奇的、充滿想像力的視覺世界,這是否意味著,某些主題或者某種特定氛圍更適合VR這種拍攝形式?

我並不這麼認為。我的意思是,我不會對任何事情說不,因為我認為現在不是說不的時候。如果我說不就是在說謊,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人們現在試驗的一切,只要是在嘗試講述一個觀眾隱遁其中的故事,就都是有效的。在VR中獲得遊戲體驗也很棒,你知道,你會變的興趣盎然。所以現在不是撰寫宣言的時候,而是屬於探索的時間。就有點像你剛剛登上一塊新大陸,然後就說,我們找到了它現在我們回家吧。實際上,我們需要知道這裏的一切,我們需要做的是在海岸上,準備好進入這片土地的漫長探索之旅,看看它到底是什麼。因為VR並不是關於電影的製作,而且除了VR,也不是別的任何事物。

問題:下一個問題可能是有爭議的觀點,我曾經和一位有科學和電影雙重背景的朋友談到VR,他認為VR 其實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物。作為早已存在的四維影像,如今只是通過高科技投射到我們眼前,在您看來,VR真的是新鮮事物,是一次影像革命嗎?

嗯,它取決於你對新的定義。你知道VR已經存在了幾十年。是的,此前它主要運用於資金充足的政府部門、電腦實驗室,或者還有實力雄厚的大學。我記得Larry Culter作為一位首席技術官,九十年代中期從斯坦福大學獲得碩士學位。他做的論文就是關於VR,他們還有價值數十萬美元的電腦。當時他知道VR並不可能馬上發展起來,所以畢業後選擇在夢工廠為影片拍攝提供軟體設計。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用同樣的視野回顧從前的電影發展史,1910年人們去電影院之前,已經有拍得很好的電影存在了。所以,VR的確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但不同的是,現在它有可能成為一種媒介,很多人參與到其中成為一分子。

  VR虛擬現實的未來: 真正改變一切的人,也許就是那些伴隨著VR長大的人

問題:的確,今天的VR已經有了很大發展,可是它的一大限制,是每次只能一人觀看,這樣的情況下,如何找到VR的盈利模式呢?要知道VR是一個消耗成本的製作。

關於技術,認為今天只能一個人看VR並不完全準確。我也不能說VR是一種完美的體驗。因為雖然VR已經出現,而且技術有了一定的發展, 可你戴上耳機就肯定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和外界隔離。它也不像幾十人去電影院,大家都坐在椅子上看同樣的經歷,而VR觀眾彼此看不見,也無法分享笑聲。還記得我大學電影老師們也都認為,在黑暗中將一群人放在同一個地方本身就很有力量,大家聚在一起會發生化學反應。但我不會用電影思維來做比較,我只是說,我們可以有不同的方式去思考它。這是一個很棒的經歷,一旦戴上虛擬眼鏡,你仿佛成了片中那個動物,你低頭看著自己,看看你的朋友,他們也成為了動物,你們一起跑過大草原,其間會遇到了其他的動物,有時候在一起對抗一群猴子,然後一起變成小鳥,還可以互相交談。但是,當你這個動物發生變化時,你的聲音也會與之改變,你卻可以聽得懂,因為這些話出自你的朋友之口,只不他現在是一只大猩猩了。這真的很有趣,讓你無比開心。你可以在同一個房間裏和朋友一起玩,也可以在這個世界裏的一個角落與在這個世界另一邊的另一個人一起玩。這是我認為VR將來發展的方向,而不是現在的情形。我們需要一起陪同VR進步,一起經歷。當這項技術足夠強大時,就可以捕捉到這個世界中的我們,知道我們正在做什麼,還可以看到在同一個世界中和我們一起體驗的其他朋友,並且一起對周圍的世界產生影響。這樣的場景我相信終有一天會到來。想想18世紀,人們只能在市場裏,抬起手搖晃一個巨大的盒子,才能看到裏面的東西,而且只能是一個人看,這是當時唯一可以觀察的方式。他們清楚這個階段的技術仍然有限,但是到了今天當年的想像都實現了。同樣的道理,我們也可以將VR帶來,向人們展示它的力量,人們會對此感到非常興奮,會有人在未來瞭解如何做得更好。也許,真正改變一切的人就是那些伴隨著VR長大的人,我卻可能面對的是永遠無法超越的東西,你知道歲數大了,就可能沒有足夠的視野去打破這層界限,但是我相信這一切一定會到來的。

問題:你真的認為這一切會發生,VR會比傳統電影做得更精彩嗎?

是的,但它和電影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問題:您說VR不是電影,可是現在作品卻只能在電影節上放映,也許有一天會有一個專門的VR影展?

我記得一位藝術家Yves klein,如果你把他的一幅作品和倫布朗的放到一起,你知道,很多人會說這是一幅油畫,那是一坨狗屎。另一個人也許會說,嗯,他們都在畫布上,所以他們都是畫作,對吧?但他們的作品不同,我不是說他們必然是不同的藝術形式,但他們思考和欣賞繪畫的方式完全不同。所以說,我們的確是還在製作包括三維在內的影像作品,但還是有可能帶來一些非常不同的新東西。有人下班回家後想要戴上VR頭盔然後在房子裏跑來跑去,也有人只想坐下來看看電視或者電影什麼的。因為它們不是同一種體驗,所以我認為VR會有自己的位置,而且可能不僅僅拘泥於虛擬現實VR,還會涉及到增強現實AR和其他類型的東西,讓你可以沉浸其中,那些我甚至還想像不到的東西。

現在對我來說,喜歡探索這個未知的世界,哪怕並不知道該做什麼方向在哪兒,我會首先講好故事。這是基礎,之後我們就可以放飛,自由探索各種可能性。這有點像南極探險,那些人知道,他們用繩索相互捆綁到一起,然後沖進暴風雪,去完成一些任務。但他們始終與已經掌握的的東西捆綁在一起,這樣無論遇到什麼總能回歸。

所以我覺得創作這種沉浸式的經歷,如果有一個很棒的故事,塑造人們喜歡的角色,大家就會很開心,但這是所有媒介都需要的,無論是電影製作、文學創作還是舞臺劇,都要有一個好的故事腳本,VR也是其中之一。有時電影是基於戲劇,有時它們甚至是戲劇的電影,總之,電影、戲劇、書籍或者其他等等,這些介質間都可能和VR有多種重疊可能。對我來說這並不是一場比賽,看看誰會贏得這場戰鬥?它只是試圖誠實地講一個故事,娛樂大眾。坦率地說,我們還只是一家小公司,卻籌集到了想要的資金,希望在有限的時間裏盡力幫助這個行業找到受眾群體。之後可能會出現很多精彩的作品,也會有更多人談論VR。我還記得當我決定成為一名導演時,母親給了我一本書, 我忘記了作者的名字,但這本書的標題大致是:進入你的工作室,不斷創作,這就是你需要做的一切。要成為一名藝術家,就必須創造藝術。所以我們要做的並不是要證明VR比電影更好,而是以最好的方式去創造藝術。

是的,如果我們能夠鼓勵其他人參與VR,做出更好的內容,這對每個人都有好處。現在對我們來說更重要的是,推出的每一件作品都可以產生一些影響,我們相信大家可以看到它的價值。我們會採用非常複雜的體驗來設計高端虛擬眼鏡,然後再推出一些功能不太強大的眼鏡。這可能不是同等品質的體驗,但是你也可以說,雖然不那麼好,但它卻讓沒有昂貴機器的人也有機會體驗新東西。而且同樣的內容,我們將簡化2D版本放在youtube上,所以你可以去看看我們之前作品《invasion!入侵》和《Asteroids!》。雖然這種體驗並不好,不是我希望人們看到它的方式,但我還是寧願讓大家看到它,而不是沒有機會看。

  VR虛擬現實的風險:身體不適大多是設計細節問題,帶來的精神危險不是我該解決的

問題:如同虛擬現實的字面所言,VR創造的世界是虛假的,與此同時那種沉浸感又具有現實的屬性,讓人感覺非常真實。有時候當你觀看,這種沉浸感會讓大腦不適,甚至噁心眩暈。一部電影可以長達幾個小時,而對於VR,它帶來的虛擬和現實的對峙,卻可能給人大腦神經帶來混亂,所以說它是存在某種程度上的危險的,也不得不有時間上的限制,對此您如何看?

好吧,我想十分之九的情況,人們感覺身體不舒服都是設計問題,同樣的事情可能發生在從二維轉化而來的三維電影中,因為製作三維電影是一門藝術,不僅僅是增加額外的攝像頭,再像往常一樣切割掉一些內容就可以了。你的眼睛要做額外的工作,它必須聚焦於螢幕上,但如果有更遠的事物它還需要超越螢幕,或者切換成一個特寫面對銀幕貼在臉的正前方,但不管怎樣,畫面本身就是在銀幕上的。你的眼睛必須加倍努力,做正常生活中不需要做的事情。這是一種不自然的視覺表現,會對你的肌肉產生物理上的影響,這就是導致緊張、不適以及頭痛的原因。但是如果有人知道他們正在做什麼,他們的畫面從一個地方開始,之後又重新回到這裏,你可能就感覺不到在物理空間發生了變化,因為你有足夠的其他感受來認為物件並沒有動,對此你的眼部肌肉能夠以更好的方式容忍它。

所以有很多人去劇院看了平生第一部3D電影,出來後頭痛欲裂,於是說我再也不會去看三維電影了,因為太難受。好吧,如果你接受同樣的原理,那麼可以說VR也具有這樣的潛力。如果VR設計讓觀眾在其中運動加速,意思是說他們把你的視線帶到如同賽車般的高速狀態,可實際上你卻只是在房間一個角落。那麼你的眼睛告訴你發生了一件事,他們把資訊發送到你的大腦。而你的內心在說,不,我只是坐在這裏。於是你的大腦就變得混亂了。所以VR不能這樣做,永遠不要加速攝像。當你在太空中飛行時,它在直線上是一個恒定的速度,沒有加速度。工作室的人們甚至建議,我們應該設計讓觀眾可以選擇方向,其實這並不行。當你處在軌道上如果這樣做的話,有些人處於俯視的角度,但在腳下卻看不到任何東西,這會讓人感到不舒服。但這些不舒服很多都只是技術問題,屬於細節而已。

我們也很難想像,人們戴上VR眼鏡後,就覺得,哇,這是真的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通過鼻子向下看,你還是可以看到真實的地面,但當你決定進入這個虛擬世界,可能會感覺到很真實,甚至比現實更美好,就像有些人喜歡電影甚於現實,有些人喜歡電子遊戲也甚於現實。如果人們沉迷其中,逃避現實,這就成了一個問題,與現實世界聯繫了起來。但這可能發生在任何事情上,譬如食物也可能成為你選擇的毒藥。所以解決這些問題不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是嘗試找到一些我覺得有價值的經歷,讓人們獲得可以實現的體驗,這種體驗可以覆蓋很多不同背景的人,不僅可以適合孩子,也可以吸引成人和父母,青少年和祖父母。

這就是我一生都想做的事情。對於VR來說,一大潛力是,如果你創造出這些情景,雖然觀眾永遠不會相信它是真實的,卻可以很投入地沉浸其中,在這個虛擬世界裏與這些角色聯繫在一起,而且作為故事的一部分,甚至發自肺腑因為同情理解而感動。哪怕知道一切是假的,因為在意,受情感驅動還是願意去做,而且這一切風險很低,因為這不是現實,只是虛擬。它賦予人們訓練的可能,一旦在真實世界裏遇到類似的境況就可以作出反應,哪怕這樣的人數比例很小。這,就是我對未來的秘密目標。

來源:新浪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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